背景：

德国是世界上最早展开绿色金融业务的国家之一，德国政府通过出台配套政策以支持环保项目和产业，促进绿色金融发展。作为德国影响力最大的政策性银行，德国复兴信贷银行（Kreditanstalt für Wiederaufbau，KfW）通过多种方式引领德国、欧洲面向未来发展，也在发展绿色金融、促进可持续发展中发挥着关键作用。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和沉淀，KfW已经形成了较完善的绿色金融运营体系，为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发展提供了案例和经验。

一、KfW机构简介

KfW成立于1948年，是全世界最早设立的政策性银行之一，也是德国最早开办绿色金融业务、影响力最大的国家政策性银行。其总部位于德国法兰克福，分布在全球的办事处和代表处超过100个，员工数量达到6705名。德国联邦政府和联邦州政府分别持有KfW 80％和20％的股份。

(一)KfW业务范围

经过70多年的发展，KfW已经成为德国经济政策实施的关键一环，通过履行其法定职责来促进德国和欧洲的经济发展，其业务领域包括中小型企业和初创企业融资、气候和环境保护融资、住房金融、市政基础设施融资、教育金融、出口和项目融资、发展援助等。在德国国内，KfW主要面向德国的中小企业、初创企业（致力于创新、气候和环境保护、资源循环利用等）、私人客户（有节能建筑、翻新住宅、无障碍住房和教育融资等需求的）提供融资，为德国国内经济的稳定发展提供有力支撑。在国际社会上，KfW为欧洲地区以及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国家的绿色投资提供资金支持。

2019年，德国复兴信贷银行总资产达到5006亿欧元，新增投资规模达773亿欧元。从国内业务来看，2019年德国国内项目投资规模达到434亿元，相比于2018年，KfW受制于量化宽松形成的低利率环境，获利难度加大、盈利能力降低，通过转贷达成合作的业务模式也受到影响。从国际业务来看，KfW同年新增国际项目投资规模达到327亿欧元，同比提高16%，其中221亿欧元用于出口和项目融资，106亿用欧元于促进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发展。从融资情况来看，2019年，德国复兴信贷银行发行了81亿欧元的绿色债券，其可持续金融业务开展情况在国内外的开发银行里处于领先地位。

（二）KfW组织架构

KfW是根据《德国复兴信贷银行促进法》成立的开发性金融机构，由财政部、联邦经济事务和能源部联合监管,其治理架构和特征都由法律明确规定。KfW不设股东大会，执行机构由执行董事会和监事会构成。根据《德国复兴信贷银行法》的规定, 除法律或章程另有规定外, 由执行董事会负责开展业务和管理资产，监事会对银行管理进行监督并提供建议。根据《德国复兴信贷银行促进法》，监事会由37名成员组成，构成主体包括联邦财政部部长和联邦经济事务和能源部部长,联邦议院和联邦参议院任命的成员, 银行和信贷机构委派的代表, 来自工会和市政、工业、农业、商业以及住房等行业的代表。其中监事会主席和副主席职位由联邦财政部部长、联邦经济事务和能源部部长分别担任,每年交换一次职位。从KfW的治理结构和监督机制可以看出，KfW肩负公共使命和法定责任，严格按照德国政府的政策和战略方向执行和调整其业务内容。

KfW由其业务本部和5个子公司组成，业务领域包括德国和欧洲的投资信贷、出口信贷和项目融资、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国家的财政合作等业务，各项业务由相应业务单元及子银行（公司）来完成。五个子银行（公司）分别是中小企业银行（KfW Mittelstandsbank）、促进银行（KfW Förderbank）、开发银行（KfW Entwichlungsbank）、德国投资与开发有限公司（DEG）、德国复兴信贷进出口银行（KfW IPEX-Bank）。KfW中小企业银行和促进银行承担在德国和欧洲的投资信贷业务，开发银行和投资与开发有限公司负责推进德国的双边金融合作项目，并为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国家的政府和国家开发银行提供融资；进出口银行负责出口信贷、项目融资、投资及公司贷款业务。

二、KfW可持续发展战略及业务体系特点

为响应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巴黎气候协定》和欧盟《循环经济行动计划》，KfW制定了自己的可持续金融发展路线，用实际行动支持可持续发展。2019年，KfW在业务运营过程中促进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实现，其中侧重的四个目标分别是经济适用的清洁能源、体面劳动和经济增长、可持续城市和社区、气候行动。此外，在集团管理和业务模式上，KfW表现出其作为国际领先的政策性银行较为成熟的运营体系和特点。

（一）可持续发展战略

作为全球气候和环境保护等领域最大的融资者之一，KfW将可持续发展列为其重要战略方向。2019年，KfW提出的最新的五年计划中首要目标是可持续发展，希望致力于提高德国、欧洲乃至世界范围的经济、社会及环境层面的生活条件。从具体路径来看，KfW主要通过以下五方面践行其可持续发展理念。

图 1  KfW可持续发展任务

资料来源：KfW Sustainability Report 2019

本文主要针对KfW在金融业务方面的实践进行分析，主要包括信贷业务及直接融资等。为践行可持续发展理念，KfW停止为所有与煤炭相关的项目（包括勘探开发、陆地交通及基础设施、燃煤发电厂等相关项目）提供资金支持。2019年，KfW用于支持气候变化与环境保护项目的资金提高至297亿欧元，达到总业务规模的38%。KfW还通过绿色信贷、绿色债券、绿色股权融资等多种绿色金融工具和多样化的融资渠道，促进资本市场的可持续性和绿色项目的发展。

（二）KfW绿色金融运营体系特点

1.政策性与商业性相结合

   KfW作为法定机构，严格按照法律规定和政府指令执行着其法律职责，注重扶持性、援助性和可持续性。随着德国经济形势的变化和发展，KfW对其业务作出了政策性和商业性的拆分，通过子公司和集团化管理，在项目审核、信贷资金投放等实际业务操作方面具有自主性和独立性，既发挥了政策性银行的资源整合优势，又在风险管理和防范的前提下做到自主经营，通过政策性和商业性结合有力支持经济发展。德国财政部委托管理绿色贷款贴息资金，政府仅提供利息补贴和相应监管，KfW自主寻找优质绿色项目和企业，在绿色项目的选择和融资上公开、透明，保证了绿色金融资金的高效使用。

2.政府担保与市场融资相结合

根据《德国复兴信贷银行法》的规定,德国政府无条件为KfW提供的贷款和其发行债券产生的所有债务提供担保，KfW的债权人有权向联邦德国政府直接提出索赔。虽然政府是银行债务的最终承担者,但是在实际运行中,只有政府指令的业务产生亏损才能享受政府的补贴,其他业务则由KfW自负盈亏。得益于主权信用，KfW债券备受国际市场机构投资者认可，可以持续从国际市场上以较低成本获得稳定资金。在贷款利率上，KfW也拥有相当大的灵活性，其针对绿色金融项目的主要投资方式是提供长期贷款和低息贷款。对于大型基础设施项目，该行通常以市场利率提供长期贷款；而对于中小企业和家庭能效提升项目，则常常以低于商业银行的利率放贷。政府信用担保，市场化的融资模式和灵活的放贷利率使绿色金融市场的投资更加透明和稳定，绿色项目可以得到有效的资本支持。

3．转贷模式降低风险

在德国国内，KfW不直接参与项目融资，而是与商业银行实行转贷的合作模式。除市政项目、企业专项融资、大型能源项目等不适用转贷策略外，KfW通过提供低息贷款给商业银行，由商业银行向融资客户提供再融资。其具体运作模式为：客户选取KfW合作的商业银行代理行，根据KfW公布的申请条件向该行提出贷款申请；中间机构按照条件审查通过后上报KfW，由KfW进行二次审核；KfW审核通过后委托代理行向客户发放贷款。通过这种转贷策略，中间机构获得转贷利差和手续费，同时承担客户一定的信贷风险。此外，KfW还向专项风险基金支付费用，当企业违约时可以获得损失补偿。由此，KfW可以利用商业银行较为完善的网点优势获取大批次客户，降低项目信用风险的同时和商业银行形成互补合作关系。

4．搭建在线融资交易平台

KfW搭建在线融资交易平台（BDO），用数字化手段简化贷款申请和批准流程，提高客户和投资者的配对效率。BDO连接了KfW的融资合作伙伴，包括商业银行、储蓄银行、保险公司等金融机构，私人客户或中小企业客户可以通过该平台寻找合适的融资伙伴，在线完成贷款申请。如贷款项目符合申请标准，最快几秒钟可以得到批准。目前，超过98%的节能建筑贷款项目都是由平台在线批准并完成的。通过平台统一的项目认证评估规范，KfW为绿色项目的筛选入库、评估认证以及增信等方面提供服务，降低投融资双方的交易成本，通过规范化的融资服务流程提高了资金的配置效率。

三、KfW绿色金融业务实践

KfW在绿色金融实践上积极作为，主要通过资本市场融资为德国绿色信贷发展提供长期、稳定的资金支持。其中，KfW发行绿色债券，制定KfW绿色债券框架，保证绿债募集资金可以专项应用到框架标准下的可再生能源发展和能源提效”项目中。以下通过KfW绿色债券和绿色信贷两个方面阐述KfW的绿色金融实践。

（一）绿色债券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可再生能源融资方之一，KfW致力于通过其资本市场活动为气候变化和环境保护做出积极贡献。自2014年起，KfW开始以发行绿色债券的方式为可再生能源项目融资。2014年至2018年，KfW共发行145亿欧元的绿色债券。2018年，KfW发行绿色债券规模达16.05亿欧元，可帮助减少约128.4万吨温室气体的排放量，同时减少每年大约6400万欧元的能源进口或化石燃料相关的成本。2019年，KfW调整绿色债券框架（Green Bonds–Made by KfW），扩大其支持的绿色项目范围，加入了能源提效贷款项目。当年绿色债券发行量达81亿欧元，达到历史新高，帮助减排温室气体144万吨。

KfW绿色债券框架适用于所有KfW发行的债券。该框架规定了KfW绿色债券募集资金的使用范围、项目遴选标准、资金管理、报告规范、外部认证等全流程内容。其绿色债券融资程序为：

1.绿色债券发行与外部评估

出售债券获得的资金，以欧元计价的募集资金净额被托管至专项债户。同时，KfW发行的绿色债券需经过独立第三方机构的评估，即需要经有资质的、非营利研究中心认证。

2.项目遴选

自2019年起，KfW绿色债券融资使用范围引入能源提效项目。符合申请条件的项目会通过商业银行或金融中介机构预审，再由KfW二次审核批准。通过标准化的贷款流程，KfW的项目遴选不需要其他外部机构介入。

3.债券融资额分配

自发行日开始，募集资金根据资金需求逐月分配。当累计付款请求数额与募集资金净额相匹配时，募集资金实现完全分配。KfW计划在发行年度年底把债券募集资金净额完全分配。

4.报告公示

绿色债券发行之后，KfW会在每年出具绿债募集资金使用报告（Allocation Report）和影响力报告（Impact Report）。

（二）绿色信贷  

KfW是德国最早开办绿色信贷业务的国家政策性银行，经过多年的市场化发展，现在KfW主要融资方式包括拆借资金、发行债券和票据、资产证券化等。

2014年至2018年，KfW绿色债券募集资金仅适用于可再生能源发展项目，主要涉及风能、太阳能、水力发电、沼气/生物质系统等。以2018年为例，83%的绿色信贷资金用于支持风能项目发展，16%的资金用于支持太阳能项目发展，其余1%用于生物质能系统、水力发电和其他技术发展。2019年，KfW绿色信贷项目涉及领域较为广泛，包括绿色电力发展、建筑能源提效、交通出行、废水处理、纸循环、电动车与充电站等，投入气候行动和环境保护项目的资金占其投放信贷总额的38%达294亿欧元，主要可分为能效提升和可再生能源两大类。其中，能源提效方向的贷款额占其绿色信贷比重达79.3%；可再生能源发展方向的贷款额占比20.7%，包括风能（14.9%）、太阳能（5.6%）、水力发电（0.2%）、沼气/生物质能系统、水力发电及其他技术（0.03%）。从具体项目来看，KfW支持的能效提升项目主要针对德国境内的新建低能耗建筑或现有建筑节能改造，要求每单元房屋贷款金额不超过12万欧元，还款期限最长至30年。

KfW支持的可再生能源项目主要用于修建、扩建及购置设备和电网，包括光伏设备、陆上风力发电场、水电发电站、沼气生成和使用设备，此类项目主要位于德国，贷款单笔不超过5000万欧元，还款期限最长至20年。

四、结论与启示

KfW通过绿色债券、绿色信贷、绿色股权融资等多种方式，在支持能源革命和可持续发展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为中小企业绿色融资、太阳能光伏发电和海上风电产业等可再生能源发展项目提供有力资金支持。

其可持续发展战略、绿色金融产品和合作模式，对我国发展绿色金融有借鉴意义。

第一，通过政策金融与商业金融的结合，KfW既有效贯彻和落实联邦政府的战略方向和政策要求，又兼顾经济效益，实现可持续经营。我国开发性、政策性金融机构可借鉴该经营理念，既在长期发展方向上依据政策导向，维护国家金融秩序；也通过独立自主的业务经营自求平衡，保持合理的盈利水平。

第二，由于政府对KfW债务提供明确担保，KfW享有与德国主权评级相同的信用评级，穆迪和标准普尔对其长期债务评级为AAA／Aaa。FKW发行的债券被国际清算银行列为零风险资产。低筹资成本使KfW有能力向商业银行提供低息贷款。

第三，转贷策略使政策银行和商业银行协同合作，政策性银行与商业银行分担业务风险，带动商业性金融机构为政策性金融服务。我国的政策性金融机构目前在转贷模式上处于探索阶段，其转贷规模和应用场景仍需拓宽，可借鉴KfW的转贷经验，更好地实现政策性金融机构和商业性金融机构的合作互补，服务于实体经济发展。

第四，搭建绿色投融资交易平台，创新和使用风险管理工具，通过数字化贷款提高项目申请和批准效率。同时，以科学的方法评估风险、降低绿色项目的风险，降低融资成本，促进资本市场的活跃发展。

参考：

[1]德国复兴信贷银行Annual Report 2019：

https://www.kfw.de/KfW-Group/About-KfW/Reporting-Portal/Annual-Report/

[2] 德国复兴信贷银行Sustainability Report 2019:

https://www.kfw.de/microsites/Microsite/nachhaltigkeitsbericht.kfw.de/en.html

[3]李怡佳.德国绿色金融实践及对中国的启示——以德国复兴信贷银行为例.《西部金融》.2017(7)

[4]李真，袁伟.国外开发性金融立法与治理体系比较研究[J]．开发性金融研究.2019(6).

[5]孙彦红.德国与英国政策性银行的绿色金融实践比较及其启示[J]．欧洲研究.2018(1)．

[6]STEPHANY GRIFFITH-JONES.National Development Banks and Sustainable Infrastructure; the case of KfW. Global Economic Governance Initiative.2016(7).

[7]中国商业银行绿色金融零售业务发展研究报告.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研究院.2020(1).